从《女孩》看舒淇的导演首秀:一部电影如何照见两代女性的创伤与救赎
2025年,华语影坛迎来了一部备受瞩目的作品——由国际影后舒淇首次自编自导的剧情长片《女孩》。这部影片不仅入围了第82届威尼斯影展主竞赛单元和第50届多伦多影展焦点单元,更在釜山国际电影节上为舒淇赢得了最佳导演奖的殊荣。影片以1988年的基隆港为背景,通过女孩林小丽与母亲阿娟两代人的命运交织,深刻探讨了家庭创伤、女性成长与自我救赎的主题。本文将深入解析《女孩》的叙事内核、舒淇的导演手法,以及影片如何通过细腻的影像语言,照见那些被时代尘埃掩埋的女性心声。
一、 从演员到导演:舒淇的创作转身与作者表达
舒淇,这个名字早已是华语电影国际化的一个标志。从侯孝贤导演的《最好的时光》到各类商业与艺术佳作,她以演员身份塑造了无数令人难忘的角色。然而,《女孩》标志着一次重要的身份转变。据影片幕后花絮及媒体报道,这个故事的种子早在2009年左右就已埋下,当时侯孝贤导演鼓励她写下自己的故事。历经多年的打磨,舒淇终于将这部带有半自传色彩的作品搬上银幕。
这种从个人经验出发的创作,让《女孩》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力量。舒淇在采访中曾透露,影片中关于家暴、逃离的部分灵感来源于她的童年经历。她在15岁时因家暴离家出走,这段创伤记忆成为了她理解角色、构建故事的情感基石。作为导演,她不再仅仅是故事的诠释者,更是故事的创造者和掌控者。她将自己对女性命运、家庭关系的观察与思考,完全倾注于这部导演处女作中,展现出强烈的作者意识。
二、 双重镜像叙事:林小丽与阿娟的命运回响
《女孩》的核心叙事结构精巧如一面双面镜。一面是少女林小丽(白小樱 饰)在1988年基隆的灰暗生活中挣扎。父亲的家暴、环境的压抑,让她渴望逃离。直到她遇见了转学生李莉莉(林品彤 饰),一个看似无拘无束、敢于活出自我的女孩。莉莉的出现,像一束光,照亮了小丽灰暗的世界,让她第一次“看见世界的色彩”。

镜子的另一面,则是母亲阿娟(9m88 饰)的过往。女儿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,无意中触动了母亲尘封的创伤。阿娟也曾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女孩,却被残酷的现实、婚姻与家庭责任所困,最终活成了自己曾经想要逃离的模样。影片通过平行剪辑、闪回和细节呼应,让母女二人的故事不断交织、碰撞。
这种“镜像”关系并非简单的重复,而是带有宿命感的深化。小丽在莉莉身上看到的“色彩”,何尝不是母亲阿娟年轻时未能抓住的幻影?而阿娟对小丽梦想的压抑与恐惧,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失败人生的痛苦投射?影片英文片名“Girl”的单一性,恰恰反衬了故事中女性命运的复杂与多元。它讲述的不是一个女孩的故事,而是“女孩”作为一种生命阶段和生存状态,在不同时代、不同个体身上所呈现的创伤与韧性。
三、 时代烟尘与视觉隐喻:基隆港下的符号世界
舒淇为《女孩》选择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时空背景——1988年烟尘蔽日的基隆港。这不仅是台湾经济起飞的特定历史阶段,更是一个充满隐喻的视觉空间。港口象征着出发与离别、希望与迷茫;弥漫的烟尘则像是笼罩在人物命运之上的阴霾,既是工业发展的痕迹,也是情感与记忆的模糊地带。
影片中充满了耐人寻味的视觉符号,被影评频道“那些电影教我的事”详细解读。例如,木瓜树与苦瓜棚可能分别象征着女性身体的成熟与生活的苦涩;反复出现的红气球,是童年梦想与易碎美好的标志;而幽暗的衣橱,则可能既是女孩躲避现实的庇护所,也是隐藏家庭秘密与创伤的禁忌空间。这些意象并非直白的说明,而是融入叙事肌理,让观众在观影后不断咀嚼回味。
舒淇的导演手法在视觉上显得克制而富有诗意。她没有滥用激烈的戏剧冲突,而是通过细腻的镜头语言——一个凝视、一个手势、一个环境空镜——来传递人物内心的惊涛骇浪。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,与影片探讨的“无法言说”的创伤主题形成了完美的契合。

四、 金奖阵容与表演力量:邱泽、9m88等演员如何撑起故事
《女孩》的成功,离不开其强大的演员阵容。舒淇集结了一批实力派演员,共同演绎这个深沉的故事。
- 新生代的闪耀:饰演林小丽的白小樱和饰演李莉莉的林品彤(Audrey Lin),两位年轻演员贡献了极具说服力的表演。白小樱精准捕捉了角色在压抑下的敏感、怯懦与内心暗涌的渴望;林品彤则演活了莉莉那种看似洒脱不羁,实则同样背负着不为人知故事的复杂层次。
- 跨界的惊喜:歌手9m88(汤毓绮)首次担纲电影重要角色,饰演母亲阿娟。她将一位被生活磨平棱角、内心却暗藏波澜与伤痛的女性刻画得入木三分,其表演中的沧桑感与音乐才华带来的独特气质,为角色增添了别样的韵味。
- 实力派的加持:邱泽在片中饰演“Chiang”一角,虽然戏份未必最多,但其存在感十足。此外,刘品言、刘冠廷、曾珮瑜、谢琼煖等一众金牌配角,如“Mama-San”、“篮球老师”、“发廊老板娘”等,共同构建了一个真实可信的1988年基隆市井人物图谱,每一个角色都像是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。
演员们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,使得母女、朋友、夫妻之间的情感张力真实可感。尤其是小丽与阿娟的母女戏,那种相爱相杀、互相映照又彼此伤害的复杂关系,被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五、 《女孩》的当代回响:为何我们需要这样的女性叙事?
在2025年的今天,《女孩》的上映具有特别的现实意义。尽管故事背景设定在三十多年前,但其中探讨的家庭暴力、代际创伤、女性自我寻找与成长困境,依然是当下社会的重要议题。影片没有提供简单的解决方案或大团圆结局,而是诚实展现了创伤的延续性与疗愈的艰难。
它让我们看到,母亲的“枷锁”可能源于她自身未曾疗愈的伤;女儿的“反抗”也可能是一种无意识的命运重复。这种深刻的洞察,打破了简单的二元对立,促使观众去思考更复杂的社会结构与心理机制。影片结尾,无论是小丽还是阿娟,都未必获得了彻底的“解放”,但她们至少在彼此的镜像中,看到了自己,也看到了理解与改变的可能。
